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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阿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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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路上平安無事,會順順利利到達魏國。沒想到宿了一晚的山莊裏的妖怪終究還是追了過來。

還是那只紫衣妖怪,她化作普通女子的模樣想要接近他們。可孟明朗畢竟是孟明朗。那一雙眼睛就淡淡掃了一眼就知道對方是哪裏來的妖魔鬼怪。

吳若自然也看出前來投奔他們的女子的身份,靜靜站在他一旁不說一句,孟明朗只說了句,“再跟過來,休怪我手下無情。”

紫衣妖怪嚇得眼睛通紅,眼淚似乎都要流下來了,怯懦道:“公子,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你救救我吧。我原本只是一個平凡女子,經過那個山莊被妖怪取了性命就一直留在山莊裏出不來。這次如果不是你打敗了山妖,我恐怕永生永世都得呆在那骯臟黑暗的地方。公子,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救救我好不好?”

楊花蕊依舊坐在車頂上,大聲地嘆了一口氣,“凡是有什麽困難的都來找我家公子,那我家公子還不得忙死?我說啊,你還是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反正你呆在那山莊已經夠久了,再待下去又不會怎麽樣。總有一天會有一個鬼迷心竅的人救你的。我們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然後望向他,“公子,我們走吧。現在出發還能找到一個好去處休息。”

孟明朗淡淡應了聲,放下簾子,對車夫說:“走了,小陳。”

紫衣妖怪趴在車廂上,哭著:“公子……我在山莊做妖怪數十載,並不是真心想要害人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那山妖強迫我們必須完成任務,不然的話就會受到責罰。這麽多年有些人我是故意放跑,有些是實在沒辦法才要了性命。我知道此番在這裏無論說什麽公子都不會相信我這樣一個妖怪的話。可是……公子,你應該清楚的,那晚我並沒有強行闖入房間。後面你的侍女攔在門口,我都沒有進去。山妖過來追究責任,都沒有供出是你。雖說他後面還是追上來了……”

良久,車廂裏的人輕輕嘆息一聲,“為何是我?”

紫衣妖怪一聽心中便有了希望,殷切盼望著,回:“公子你不是普通人,阿緋知道的。你一定有辦法帶我回家。”

楊花蕊一聽,立馬替他拒絕,“都跟你說了,我家公子還有要事在身哪有空幫你處理,還要帶你回家,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公子!求你救救我吧!”妖怪幹脆跪在車下,本來就長得嬌媚柔弱,眼淚一流就更顯得楚楚動人了,帶著哭腔,“像我這種無依無靠的妖怪是最慘的,像我這樣的,山妖想送給誰就送給誰。生前本就活的不自在,被家裏的爹娘叔伯送來送去,最後落得個樂坊去處,死後也要遭受永無止境的贈送。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結束這一切吧。”

最終他還是動容了,眉梢一動,靜靜看著吳若,“讓她進來吧。”

吳若無所謂此事,讓紫衣妖怪進來就進來。可是楊花蕊有些不滿,車頂上方抱著肩,深目遠慮道:“公子,這一路按照你這樣的作風,這一車也坐不下呀。”

他並沒有接話,而是命令車夫繼續策馬前進。

楊花蕊又說:“公子,你就不怕是這妖怪的一個計謀嗎?”然後忽然探下頭來,伸進窗子裏,質問紫衣妖怪,“餵,我說你該不會是故意接近我們的吧?還有那個什麽山妖,你該不會是那個山妖派來的臥底吧?我可告訴你啊,不管你打什麽主意,我楊花蕊可是時時刻刻盯著你。我家公子你想都別想。”

妖怪有些尷尬,但是能上車就已經非常開心了,尷尬一瞬又立馬回:“不不不,我怎麽敢覬覦公子呢,這位姐姐不用擔心,我和那山妖現在也沒了什麽關系,只要能盡快遠離山莊,遠離山妖,不會有什麽麻煩能跟上來的。”

孟明朗右手撐著腦袋,昏昏欲睡,漫不經心說了句,“這麽多年難道你就沒有遇到過一個能夠帶你離開山莊的人嗎?”

紫衣妖怪回:“不瞞公子。我在山莊大約呆了一百多年,遇上了不少凡人,有的技藝精湛,有的色迷心竅,還有的為人正派。有好幾個答應帶我離開,可是離山莊不到百裏就被追上,他們紛紛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甚至還有些被抓回山莊,成為莊裏面的鬼怪。”

“哦?那這次呢?你是怎麽從裏面逃出來的?”他問。

紫衣妖怪慶幸地舒了口氣,面對他的時候已是滿目的欣賞與讚嘆,“這一切還得多謝公子的手段,前幾日山妖回來的時候我發現身上有傷。趁它疲憊松懈之際逃了出來。一開始也不知道公子是往這個方向,多方打聽才跟來的。”

“哦,你怎麽就確定我一定會幫忙呢?”

“不過是一場賭局罷了。而且我是真心實意想求公子幫忙的,並不曾有半絲欺瞞。”

孟明朗睜開星灰色的眼眸,淡漠疏離的眼睛裏總算來了一次探究,他順手捋了下發絲,“這幾日趕路也實在無趣,不妨說說你自己的事吧。”

紫衣妖怪既然主動投誠,自然應該說下自己的背景。

在一百多年前,京都樂坊裏有一個盛名已久的歌姬,叫阿緋。

阿緋擅長歌舞,尤其是跳起舞來,猶如一陣風在樹梢低回縈繞。身姿靈巧,身段曼妙,京都不少達官貴人為賞她一舞擲盡千金。甚至還有一些白面書生為博美人一笑,做足了多情才子的派頭,三天兩頭地往樂坊裏跑,為的就是能夠讓她不要拋頭露面。當真是捧在手心中的珠寶一般,生怕被別人瞧到偷竊了去。

其中就有一個長得尤為俊俏的書生,在友人的慫恿拉扯下進了這樂坊,見到了阿緋的第一面。

阿緋在樂坊裏不知見了多少男人,可偏偏只有這一個氣質卓然,看她的時候似乎還躲避眼神,有人動手動腳還會大聲斥責,直到被人打成豬頭,臥病在床好幾日起不來卻一聲不吭。他從來都不會在她面前顯示自己有多喜歡她,一直默默替她解決很多明面上的鹹豬手。

阿緋真正喜歡上他後才知道對方家境貧寒,毫不吝嗇將多年積蓄給了他,希望他能帶著銀錢上京赴考,有朝一日金榜題名,不求長長久久在一起,只求能夠給個名分。

原本以為這是貧窮書生與歌姬的淒美愛情故事,眾人一半以為這書生金榜題名後會拋棄這歌姬。一半以為會遵守諾言娶了她。

但絕對沒有想到這書生得了銀錢暗自變壞了。有錢便可大魚大肉,便可花天酒地,便可哄騙女子。尤其是養在深閨裏的小家碧玉,一旦遇上如此表裏不一的斯文敗類基本上都會中招。

書生長得越來越俊俏,由於有了銀錢的裝面,那吃的穿的帶的可是最上乘的。雖然他出身寒門,但本身就有一種貴人氣質,舉手投足間都會給人一種錯覺,一種超凡脫俗的皇孫貴胄的錯覺。

當時迷上這個書生的,可不止簡簡單單的幾個女子,還有當時京都最為跋扈的大戶人家的女兒,叫元姑娘。

書生並沒有拒絕元姑娘的心意,姑娘給他什麽便接受,姑娘問他是否婚配他答沒有。又問他是否有心儀之人也答沒有。

如此一來,元姑娘就放心了。天長日久,兩家交換了庚帖,準備定下婚事。

世界哪有不透風的墻,原本這書生忽然變得闊綽就足夠惹人生疑,更何況京都最為跋扈的元姑娘竟然和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窮小子定親了就更惹人非議。

這些八卦之事在大家的嘴裏談啊談,越變越長越變越大,最後滾進了樂坊裏。

阿緋終於還是知道了。

她是樂坊裏最為得寵的歌姬,也是王媽媽看得最緊的一個。要想出樂坊的話,王媽媽哪裏肯輕易讓她出去?於是她就盼啊盼,又花了一大筆銀子,陪了一個胖得像豬一樣的員外喝了一晚的酒才終於溜出來。

跑出來的當天正好看到書生托人送了一長隊的嫁妝往元府送,那浩浩蕩蕩,車水馬龍的,就差喇叭嗩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迎親隊伍呢。

阿緋托人打聽才知道這書生家在何處,繼而跟著送聘禮的隊伍進了元府的門。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書生和元老爺相談甚歡,他們已經定下婚事就在一個月後。當時也不吵不鬧,暗自吞下這苦楚,尋了個機會才把這書生拉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去處,質問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其實她心裏已經非常清楚,他負了她,還騙走了她的銀兩。

書生不甘心即將到手的溫香軟玉榮華富貴就要飄散而去,尋了個借口把她唬得死死的。

說什麽一切都是被逼迫,那個元姑娘囂張跋扈慣了,一看到他便要占為己有。實在是沒有辦法為了前途他也只好暫時先娶了這個女子。他保證日後一定會讓阿緋進門,絕對不會低這個元姑娘一頭。

其實,阿緋知道這是一場背叛,可是當她看著他的眼睛時,那眼睛亮亮的,盛滿了情意。

終於還是妥協,信他一回。

後來,書生娶了元姑娘。而元姑娘也成為他的妻。

至於阿緋,一等就是一年。

後來她日覆一日更加清醒地認識到,那個書生完完全全就是欺騙了她。

以至於後來她連銀錢都不想追回了,只希望能徹底和他有個了斷。可偏偏這書生還要往樂坊裏跑,說什麽一切都是權宜之計。他還沒有高中,等他中了狀元,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阿緋的心早就涼了,只說了句,“那就等你高中狀元再來找我。不然,不要再來了。”

書生接連幾天碰了壁,後來就再沒有過來。

聽說他果真收拾了行李與家中妻子告別,去了寺廟潛心讀書。後來還去參加了科舉,不過,並沒有高中。

與此同時,元姑娘已有六個月的身孕。

書生雖然沒有高中,但是有錢有房有田,還有嬌妻美眷,不日將會有個孩子繼承他的一切,喊他叫爹爹。

而阿緋,什麽也沒有。

阿緋沒了銀錢,就連平時裝扮的首飾胭脂衣裳略顯寒酸。王媽媽知曉她和書生之間的事,總是明裏暗裏罵她蠢鈍如豬。作為樂坊裏最下等的歌姬竟然還想著用真心換真心,真是可笑至極。

阿緋後來被另外一位有錢的公子看中。那公子姓什麽的就記不清了,從打扮上來看,是因為想裝高雅卻時常讓人漏出鄙夷姿態的暴發戶。

暴發戶一擲萬金,甚至為了阿緋買下樂坊三日。這三日任何一個客人都進不來,暴發戶呆在裏面,足足看了三日的歌舞。

王媽媽轉達過暴發戶的意思,那男子是真心喜歡她,如果願意的話,願意為她贖身。

阿緋一開始並沒有答應,後來有個姐妹說:“你喜歡的書生今日做爹了,他的妻子正好生下一個麟兒。阿緋,你該放下了。”

是啊,該放下了。

其實她也知道放下,可是越想放下,卻越放、不、下。甚至還有些恨之入骨。

尤其當她知道,暴發戶拿不下她的時候,書生竟然也來幫忙。

那一日,王媽媽告訴她要好好打扮,晚上有一個重要的宴會需要她參加。

樂坊裏的姑娘是沒有自由可言的。有錢人想讓她們幹什麽,就必須去幹。

暴發戶打聽到她和那個書生之間的事,特意請了一桌子的人圍在一起談天說地,說的都是一些生意上與日常生活的事。

書生表情極其淡漠,仿佛和他同桌吃飯的並不是昔日的情人,而是普通的賓客。推杯換盞光籌交錯後,大家漸漸喝高了,有些人借著酒勁說著狼心狗肺的話。書生那副表情,仿佛看盡了一世滄桑,說出來都是一些成熟穩重之話,勸著她早早從良,尋得良人懷抱,落個好去處。

阿緋的姐妹潑了書生一面的酒水。

姐妹被打了,為了求情,阿緋真的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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